文被封了一半,我谢谢你啊,老福特
 
 

【短篇/紫七】Uranus

平淡的一天。赖美云想。


下班时间又一次被嘉宾的意外情况拖晚了些,她的指腹顺着手卡一圈圈机械地划过,脸上仍然挂着得体的笑容,顺着导播的指示面朝空气补完后期剪辑需要的内容。聚光灯把她的耳垂照射成透明的红色,像颗害羞的玛瑙。


这是赖美云做主持的第四个年头,却还是经常回想起七年前粉红色的幻梦。


五年前她所在的11人团队迎来解散后,成员们在空无一人的摄影棚哭成一团,带着无数个许下的愿望各奔前程。她却消失了一年,沉寂了一年,苦学了一年,几乎丢弃了过去的一切,作为一个藏在幕布后的电台主持出现在深夜的调频里。一步步踩着淌血的刀尖回到荧屏,终于实现了她其中一个愿望。


“下期节目。小七也与你不见不散哦!”


她披上外套,演播厅外吹着四月深夜的寒风,穿过高架桥底时会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经常被附近的居民当做鬼故事的开端。她在夜间巴士上打开手机,清冷的光源在她的眼镜上晃荡,没有未接来电,没有新的微信通知,只有一条快递短信。


现代人很多时候都会感到孤独,她曾经在电台中讲过这样的故事。当你穿过陌生城市的车流,回家时摸出冰凉的钥匙,面对漆黑一片空无一人的房间,最近联系人只有外卖和快递时,任谁都会变得沉默寡言。所以年轻人选择养猫养狗,老年人喜欢养鱼养鸟,归根结底都是有了个可以自如说话的对象。


快递柜打开时发出咔嚓一声,在小区无声的楼道回响了好几秒,害怕扰醒了谁的梦,赖美云循着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包裹,第一反应是好轻。像是一包空气,一包泡沫纸,一包寂寞的烟尘。包裹上没有寄件人的信息,只有赖美云的姓名和住址。


泡沫纸包裹着透明塑料盒包裹的纯白碟片,像公司曾寄送的样曲,她已经好几年没接到过唱歌的工作了。她把包装扔掉,在电梯纵着从泡沫纸顶端一颗颗捏下去,细微的破裂声像碳酸饮料,像赤脚踩在沙滩上,像在深海里点燃一串鞭炮,火花被珊瑚丛一样的高楼大厦吞吃了。


带着几分好奇,她戴上耳机,轻轻点下鼠标左键,前奏是温柔的木吉他声。


「梦醒


循规蹈矩 天体运行


仿佛无心


人唤我 为冰


模糊不清


你是恒星的雏形


我是冰巨星


Uranus


Uranus」


她记得这声音,陌生而熟悉,清冷而空灵,好像已经埋藏在记忆中太久太久,迫不及待从她已经折下的树枝断面窜出新芽来。可她的身影却像被一面毛玻璃墙隔断,像包裹了一层明黄的糖衣,赤身裸体地向赖美云靠近过来。


赖美云像触电一样摘掉了耳机,把自己藏在黑暗里。


再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已经过了半月有余,赖美云正在翻看下周的日程表,化妆间里不知是哪个工作人员的手机响了。她又听到那个声音,像是祈求般吞吐地呼喊着。


Uranus,天王星,希腊神话中的天空之神。


不知是混入背景的低泣声太过抓耳,还是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歌者充满噱头,《Uranus》一夜间登上了热搜,让独占它的音乐平台都跟着洛阳纸贵起来。


赖美云倒觉得像是自己珍藏的宝物被人发现了,心里被挖去一块般空落落的。她一定是第一个听众,可不是唯一那个。


「传闻


原初之冀 天空之神


暴虐失亲


冰地函 岩心


七星并行


你是宇宙的中心


我是远日星


protogonos


protogonos


Uranus」


“我们抢到第一个采访权了!小七,对方指明要你采访,我们这周的收视率就靠大家啦!”


她站在摄像机前行云流水地讲述着希腊的传说故事。Uranus,天空的神明,他诞生时象征着希望与未来,却因一己私欲变得暴虐,将大地之母盖亚和他们的孩子束缚起来,最终被自己的小儿子克罗诺斯推翻,永世被固定于宇宙的最高处,永世忍受不能动弹的孤独。


天王星是八大行星中唯一一个以希腊神话命名而非罗马神话命名的行星,也是太阳系温度最低的行星,被暗淡的行星环包裹着满是湍流漩涡的冰块。


就好像天生排斥陌生外人,天生竖立尖刺篱墙。但赖美云深知那颗星球上一望无垠的淡蓝冰面和深紫流光。


“其实喜欢我的观众们应该都认识这位歌手,让我们有请《Uranus》的演唱者!“


那颗星球的名字——走进演播厅的人,赖美云早就知道,她的头发是深紫色,她化了淡妆,她沿着冰晶和粉花铺就的道路,一路走回到心里,不,她其实一直存在着,是无法被这消失的五年放逐的身影,一如那个夏天闪烁着星辰表面的光芒。


她还是像初见那样典雅而美丽,内敛而孤寂,像冰原正中一株傲然的树。


搞不好是我一直在害怕,赖美云想。


她们在那个梦境一般的夏天猛烈地爱过,但这种爱更像是由一种孤独和落寞支撑起来,当从鲜活的梦中醒来那刻,她们只是静静望着彼此,两颗心颓然麻木的祝福各自远大前程,不知道是谁提出的结束。


“请问紫宁,”她生涩地念出她的名字,“为什么要以天王星作为这首歌的主题呢?”


“因为天王星是太阳系的第七颗行星。七这个数字对我而言很重要。”她顿了顿,像是在提示什么,“我曾经以第七名的成绩站在一个很重要的舞台上,结识了像太阳一样的人。之后我和她一样选择了深造,可却不在原来的轨道了。”


“那个人是……”赖美云还没问完,耳麦里就传来了导播中断这个问题的指示,立刻改口,“请问紫宁你下一步的打算是什么呢?”


“谢谢大家对《Uranus》的喜欢,接下来我也会继续努力创作出大家喜欢的歌曲。”


20分钟的采访很快迎来了结束,赖美云笑着重复惯常的结束语。今天的工作结束的尤早,她和工作人员一一作别后离开。在大堂里又与方才的嘉宾不期而遇。


“我的太阳。”紫宁低低呢喃着,“你不是问我她是谁吗?赖美云。是你啊,赖小七。”


“我很荣幸。那是一首非常好的歌。”


“听我说,失去你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但是我爱你,我不愿意在那种时候我们还困着彼此。与其我们的路扭曲,被迫分离,如果是那样,还不如让我在还可以爱的时候离开你。”


“小七,这五年我没有一天不想你。”


紫宁一口气说了很多,她把这番话噎在喉咙,写在词曲,她等了好久才等到这个寒凉的夜,她说:”那时你的愿望是成为主持人。我的愿望是成为被你采访的歌手。”


“我的愿望只是和你站在一起,你说我实现了吗?”


她说着,踮起脚尖亲吻环绕她五年的行星。


平淡的一天,赖美云想。就好像回到了那个银河般绚烂的夏天,她握紧了夜间巴士邻座的手,寒凉的夜里,她像天际的行星。


24 May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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